19. 豁达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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雅集后，过了三天，叶韫忽然派了马车来接秦婉去信王府。

秦婉有些惊讶，单为那首词的话，派人送个信就行了，特意请她去一趟，大约是有其他什么事或什么话。

到了王府，婢女将她引去了花园。

秦婉边走边欣赏，花园很大，花品极多，每种花的颜色也极多，看样子这应当不是王府的大花园，而只是供王妃平日插花选花用的园子，但布局色调皆是精巧设计，虽百花齐放，却不觉得满，反而有种清雅之感。

叶韫正兴致很好地站在一面蔷薇花墙前，亲自挑剪花枝。秦婉走上前，向她行过礼，又感谢了一次她在雅集上帮自己的事。

“没什么，我办的雅集我请的人，自然不能由着她们胡来。”叶韫不甚在意地说了一句，便提到秦婉最关心的事，“昨日我进宫，将你那首小词念给张贵妃听了，贵妃也很是喜欢。”

秦婉心下一轻，正要再次言谢，叶韫笑了笑又道：“不过，什么时候能传到圣上那里也说不好，说不定还是崔家和林家娘子那边更快些。”

秦婉了然，后宫向来只闻新人笑不闻旧人哭，宠幸再盛也有消逝的一天，张贵妃现在能凭赵珣继续维持尊荣已是极好了，不可能再像以前那样常侍君侧，常见君颜。

她柔声道：“若没有王妃扶携，秦婉也得不了崔林两位小娘子的青眼。”

“她们两个确实是不错的，没有翌阳那般任性。”叶韫随意说着，又剪了两支粉色蔷薇，放到婢女的花篮里，往旁边走去。

秦婉陪她一起行到了芍药花圃前，知她定是还有其他事要讲，附和着说了两句便安静下来。

叶韫倾身挑芍药时，忽然又开口了：“听说骆探花从小就是个灾星，还差点被人浸了猪笼，是你拖着病体把他救了回去，靠着没日没夜的刺绣养活了他，还送他去了孙先生那儿读书？哦，你还自己破土种过菊？”

秦婉微怔，不意她问起这个，这些事骆宁只会和赵珣、朱士俨两个真正交好的朋友提起，叶韫必是从赵珣那儿听说的了，这么看来，这夫妻两人平时也是会闲谈的。

她回过神，应了声是：“那时我夫君沈筠刚刚过世，银钱用尽，家中清贫，便只能如此。”

“很辛苦吧？”叶韫盯着着手中紫色的芍药，似叹似问，“如果我在十六时落到那般境地，大约不一定有你那样的勇气走下去，连读书练字的时间都没有，真是难以想象。”

秦婉嫣然笑了笑：“有需要保护的人，就会有勇气的。如果换做王妃，只会做得比我更好。”

“是么？”叶韫歪头想了想，似乎真的在想象自己落到那般地步，过了片刻，也笑了一声，“希望骆探花为人为官，都不会叫你失望才好。”

秦婉忙道：“王妃放心，阿宁品性端方，心坚如磐，将来若有幸能登庙堂，也定是清正之臣。”

“我放哪门子心？”叶韫转头看她，眼里带上了调侃，促狭道，“不过随口一说罢了，你就这么急着护他？”

秦婉脸上登时又热了，她确实是习惯了护着骆宁。

那时骆宁虽然没被溺死，但镇上的人见了他都会骂几句，甚至推两把抽几下，她怕骆宁心里难过怨恨，所以每每都要与人争论，好让骆宁知道他没做错什么，知道他可以昂首挺胸。慢慢地，护他就成了习惯。

骆宁也同样会护着她。寡妇门前是非多，那会儿大家虽都尊敬沈筠，但总有一些登徒子心思不正半夜翻墙的，骆宁每每都像发怒的小豹子一样，与人厮打在一起。

他那时个子还小根本打不过人家，便只咬着人家一处，任人怎么踢他扇他，他都死活不放，直到有一次，把某个流子的半只耳朵咬了下来，之后就再没人敢来占她便宜了。

叶韫见她脸上红了，了然地牵了牵唇角，又俯身去剪芍药花朵，口中仿佛不经意般又问：“我还听说，王爷曾特意去找过你？”

秦婉看着正剪下一支芍药的叶韫，思索了片刻，还是决定把那日赵珣的话如实告诉她：“是去岁刚入冬时的事……”

刚说了一句，她却突然顿住了，那支芍药位置有些远有些低，叶韫半侧着头，衣领便松了，露出了洁白颈侧上的几点红印子。

“嗯？”叶韫有些奇怪地转过头来。

秦婉忙移开目光，继续道：“王爷说他是受柳影儿柳姑娘之托去找我……”

直到将赵珣最后那番正室妾室的话也如实说完了，叶韫直起身来，怔了半晌，忽然轻声笑了起来，笑得眼角都闪了一星泪光。

秦婉心里有些难受，那一瞬间，有冲动想过去抱住她。

但叶韫很快就恢复了先前的样子，仿佛毫不在意，又开起她的玩笑来：“你说骆探花会不会被王爷带坏了？”

她说着，掩饰似地走到一边的花架子前去剪兰花，抬手时，轻盈的广袖垂落下来，两截皓白腕子上赫然一圈青紫的勒痕。

叶韫一怔，倏地放下了手，转头看向秦婉。

秦婉微垂着眼睫，正在观赏旁边的一簇绣球。

到家时，秦婉还在想着叶韫和赵珣的事，推开院门便径自往堂屋走去。